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也有了结论——如今天下不太平,大战将至,这兆头实在不好,流言传出于朝廷不利。横竖这村子已经受了灾,还是清干净吧。
妇人死去时,那孩子手中的糖糕还没吃完。他茫然地抓着甜甜的点心,眼看官兵的长刀挥下。
沾血的刀光中,他看见了刀身上倒映的墟山。
皇帝的精兵战力了得。上至八十老人,下至襁褓小儿,整个村子无一幸免,过程还不到一个日夜。
村民们的尸体被埋入山脚人迹罕至处,这个富裕的村庄瞬间成了无人村。
人们制造的崭新农具还放在院中,木匠家里放着打了一半的棺材。他们还没来得及埋葬全部淹死的人,就匆匆随之离去。
官员对外的说法相当漂亮——皇帝亲身请命,神仙降下吉兆。村人都升为仙灵,即将随军征战。
【正好安静了,即便再有人打扰,我不再回应即可。】
【……】
【……可我收了瓷像,却没有与那孩子好聚好散。】
……从那之后,神祠的许愿变了味道。
吉兆传出后,迅速有人来到村子,填满了这个荒村。他们仍旧对着那神祠祈祷,“神仙”破天荒地再次回应——
祈求药到病除,病除后再起致命疾病;祈求永不分离,隔天两人便化作无毛怪鸟,在山中卿卿我我,死在风雪刺骨的深冬。
祈求横财的人在山中绊倒,脑袋磕死在昂贵玉石上。祈求长寿的人落入冰窟,在坚如磐石的冰块中冻了个地久天荒。
人们的愿望要么没回应,要么以扭曲的形式实现,代价则是祈愿者的性命。
许愿的人越来越少,村子内的祠堂日渐破败,看着越发骇人。只是见“神仙”还在实现愿望,没人敢把神祠拆掉。
诡异的是,来这地方许愿的人少归少,却总有那么几个人心存侥幸,一定要过来试上一试。
自此,那个村庄渐渐从众人口中的神仙眷顾之地,变成了天下知名的鬼神莫测之地。
……人们说此地有山神,山神心怀大善。
……人们说此地有山神,山神保得此地风调雨顺,福寿绵长。
……人们说此地有山神,山神将村民化作仙灵,引得边疆大捷频传,村民们将来都能位列仙班。
……人们说此地有山鬼,妖邪居心叵测。
……人们说此地有山鬼,妖邪实现愿望后取人性命,毫不手软。
……人们说此地有山鬼,妖邪时时窥伺天下,只等跟随天灾人祸降世,引得岿朝大乱,民不聊生。
是神是鬼,不过看丰年荒年,任人提笔言说。
只是墟山最高峰上,那一圈圈小瓷像洁白如新,仍在阳光下闪烁。
方休忍不住揉揉额角。
以他对白双影的了解,白双影仅仅是在发脾气。只是他的鬼寿命太长,连带着生气周期也长——
白双影大概不会在意那妇人的死,但他忘不掉那个最后到手,却未能践诺的小小瓷像。
他不要一方死去的被迫分离,他偏要一个你知我知的“好聚好散”。
……
眨眼百年后,连年征战下,岿朝终于风雨飘摇。
边境接连失利,动辄丢个三五城。各地动乱四起,妖邪频出。庙堂之上,皇帝太过年轻,什么都镇不住。
相比之下,墟山之下的地界都算得上平稳。只是随着天下动荡,前来许愿的人更加少了——人们朝不保夕,别提许下愿望,连活命都是奢求,更没有人千里迢迢来这里冒险。